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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年2月6日 星期二

身是浮萍雨打尘--纪念兰姐

兰姐是大姑的大女儿,因为名字最后一个字是“兰”,而且在父亲众姊妹的子女中排行老大,所以我们都叫她大姐或者兰姐。

其实,小时候跟兰姐的往来并不多,因为兰姐比我大六七岁的样子,这个年龄几乎形成了一个代沟,何况和大姑家隔着两条河流、五六里路。但记忆中的兰姐,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美丽亲切,她少年时代似乎时常留着“学生头”。

兰姐个头不高,但皮肤很白,脾气很好,学生头刘海后面一双温柔的大眼睛总是洋溢着微笑。记不得兰姐小学是否毕业了,但记得她很早就不读书了,这在三十年前的故乡,是司空见惯的事情。兰姐在家里呆了几年帮忙做家务,后面就随着打工大军去了北京,在那里呆了十来年,每年都会把挣的钱邮寄一些回来给大姑,因为大姑大姑父在农村难挣到什么钱,大姑的儿子强哥也即将步入谈婚论嫁的年龄。

春节的时候,兰姐回来过几次,依然是那么美丽温柔。她还带回来好多糖果点心,记得第一次吃酒心巧克力,就是兰姐从北京带回来的。那个寒冷的春节,我似乎从无比好吃的酒心巧克力里面尝到了大都市的味道,也第一次开始对遥远的城市发挥有限的想象力。

但和兰姐的接触,也仅限于小时候和后来春节偶尔的碰面。兰姐春节在家里也依然勤快,帮忙烧火做饭、招待客人。有时候春节尚未结束,兰姐就又和朋友们乘坐绿皮火车返回北京,在那里一呆,又是一个春夏。年复一年,兰姐几乎将她的青春献给了距离家乡1000公里的那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。

三十多岁的时候,兰姐终于回到了故乡,因为这个年龄,即便在大城市,也要谈婚论嫁了。何况这个时候,兰姐的二妹娟姐已经结了婚,三弟强哥小孩都几岁了。记得强哥当年过了25还没结婚的时候,大姑急得不得了,因为这个年龄的青年在故乡,是可能打一辈子光棍的。不知道故乡人为什么要用“打”这个字,但故乡的父母,对儿子成为“光棍”和女儿成为“老姑娘”,是惶恐不已的。邻居们常常议论纷纷,耳濡目染,弄得小小年纪的我,都时常替那些大哥哥和大姐姐们担心,担心他们找不到对象,成为孤家寡人。

后来长大了,终于明白为何“打光棍”和成为“老姑娘”让相亲们如此惶恐,尤其是光棍们。因为许多光棍的生存境况,都十分不堪,很多甚至可以称作十分凄惨,以后如果有机会,我也想写出耳闻目见的光棍们的境况。随着计划生育效果的显现,“老姑娘”们几乎消失了,应该是因为光棍数量的增加。什么样的姑娘是都能嫁出去的,包括智障加上严重小儿麻痹症后遗症的。

然而,兰姐也不好找人家,因为她见过世面,所以返回故乡的村子,一般的男青年她看不上;因为她年纪也不小了,条件很好的男青年也可能看不上她。于是,兰姐就落得个“高不成低不就”的尴尬局面。

又过了两年,命运终于向兰姐抛来了一根橄榄枝。经人介绍,兰姐认识了故乡所在地区城市的一个年龄相仿的离婚男人,而且单位很不错。兰姐与他结婚,生了一个孩子,过上了比较安稳的生活。

可是,前两天,电话里听母亲忧伤而惋惜地说,你兰姐前几天去世了,生二胎时走的。

我听了这消息,吃惊良久,后来又向母亲询问,才了解了大致经过:兰姐预计11月临产,前两周感冒,起初有些发烧,似乎不太严重,也就没在意,后来越发不舒服,就去了一个小些的诊所,医生测了下胎位,说正常。然后兰姐家人也就觉得可能没啥问题。又过了两天,兰姐肚子疼的厉害,家人赶紧叫车送她去了市中心医院,医院检查后说血压和血小板已经很不正常,拒绝收治。家人于是决定辗转去近400公里外的省城医院,但车到半路,兰姐似乎已经不行了,到了医院,兰姐奄奄一息,决定保孩子,但最终,母子都没保住。

兰姐刚刚四十出头,就这样倏然而逝。我内心感到莫名地哀伤和惋惜,但兰姐总是带着温柔笑靥的形象,将永远留在我记忆里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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