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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12月11日 星期一

以前的猪

小時候,家裏養豬,一般一年一頭,一頭豬的居住面積比一個人還要大,豬圈得有二三十平方,只是條件簡陋寫:一個窩棚,四面磚牆,一個食槽,一個糞坑。小豬娃一般在春天暖和後買回來,大概二三十斤。它們吃的雖非山珍海味,但十分健康:家裏鍾德紅薯、南瓜、玉米、麩皮、糠、紅薯藤花生梗粉、各種野菜和水草。野菜水草往往都是超大鐵鍋煮熟後放在大池子裡髮膠,這樣去澀去苦,還真有點類似醃菜和臭豆腐混合的那種臭臭的美味。

小豬買回之前都閹割過,防止它們把精力不必要地浪費在發情做愛上去,但偶爾會有閹割不盡的豬娃,它們長大後就是主人的惡夢,它們瘋漲發情的時候,上竄下跳、橫衝直撞、亂挖亂刨,把豬圈搞得天翻地覆,這還不算,最可怕的,是有寫豬不知為何練就了劉翔那樣翱翔跳躍的本領,它們操出豬圈,然後直奔稻田或者菜園,然後向孫悟空闖入盤桃園一般大快朵頤,讓所有菜蔬糧食塗炭殆盡。這個時候,主人全家出動,提著棍子、敞開嗓門,連打帶嚇,圍追堵截。

豬其實脾氣特大,軟的不行,硬得不吃,所以主人需要將剛柔拿捏準確才行,但往往出逃的豬,都是在自己和主人筋疲力竭的傍晚,半推半就地回到豬圈,接受主人歇斯底里的一通斥罵或毆打。但主人依然不會忘了給它們足量的晚餐,否則它們的叫聲會把院子振癱。夏天蚊蟲眾多,豬也可憐,渾身疙瘩,主人殫精竭慮地尋找驅蚊良方我們家以前試過在豬窩附近噴藥、點蚊香,據說還有人試過給它們掛蚊帳,但蚊帳被它們三下五除二撕成八半、吞入腹中。秋天氣候適宜,豬也長得最快。

猪吞食蚊帐其实不值一提,它们吞食鸡子才可怕。每年春天,母鸡都孵化出一窝小鸡,半大不小的鸡仔,有时候初生牛犊不怕虎地跑到猪槽边上觅食,潜伏在窝中稻草里的猪这时候就会闪电般地冲出来,一嘴咬住一两只小鸡,三两下就咀嚼吞了下去。猪其实是杂食动物,只不过人类驯服它们之后总是给他们吃素,导致人们误以为猪是吃素的。还有一次,父亲阉割了家里的一头山羊,父亲将鸡蛋大小的睾丸扔进猪圈,猪分本过来,狼吞虎咽地吃进嘴里。这些血淋淋的景象当时令我对猪刮目相看,也一直在我脑海挥之不去。

猪绝非人们想象的那般愚蠢和笨拙。现代人与自然越来越远,对猪的认识自然也越来越少。母亲以前批评我学东西慢时会说: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。可是,现代多少人是天天吃猪肉,却没见到猪跑。

家猪的聪慧与机敏,遗传自他们天下无敌的祖先野猪。昨天电话里,母亲说故乡山村人烟渐退、野物渐进。上半年有个乡邻带着家里的狗子去打茶叶,在山路上与一头野猪狭路相逢。狗子不谙世事,狗胆包天地跑去追赶野猪,野猪佯装逃跑,没几步,却突然来个回马枪,一嘴要断了狗前腿。狗惨绝人寰的叫声在山谷里回荡良久。

一个英国人研究发现,大英帝国当年的衰落,是因为他们吃了太多阉割的猪肉。如今,我们吃的鸡鸭鹅、猪马牛羊都经过了精致的阉割;我们每天吃进去的很多信息,也享受了同等待遇;也许有一天,把我们关进猪圈,我们都会丧失突出重围的眼界与胆魄。

其实,有学者指出,很多人早已被囚禁了资本、消费和权力造就的高科技猪笼,并乐在其中。看看周身越来越多同样的衣物装饰、越来越相似的脸孔、以及越来越密集却萎弱乏味的文字图片,就知道此言不虚。工业化的确对人类的野性会产生巨大的褫夺阉割,美国在一百年前工业化时就出现过类似趋势,于是出来了杰克-伦敦、弗兰克-诺瑞斯等一批赞颂自然伟力的文学家,形成名噪一时的思想流派。而如今,这样的文学作品似乎未成气候。

在以往,冬天是打猎的好时机。群山光秃,大型猎物无处可躲,还不得不出来觅食,于是人们就趁机猎取。十多年前,故乡的猎枪被收缴殆尽,野物的增多可能也与此有关。不过,前几天,故乡有朋友在我老家山上打到了一头野猪,还分了一条猪腿给我父母,虽然分量不大,但情义很重。

野猪可能没有大智慧,但它们却又超群的勇武,这也是十分值得赞赏的品质。还记得初一那年冬天,每个周五回家,周日下午或周一清晨,再跋涉四公里去乡里中学进行一周的学习。一个深秋的清晨,在中途路过的京广铁路,我们一群学生老远望见一头膘肥体壮的黑毛大野猪,它毛若钢刺、眼若探灯、牙似尖刀、尾如钢鞭,它横在铁道中间,直面一列奔驰而来的蒸汽列车而岿然不动,摆出一副与车决一雌雄的架势。虽然那头野猪最后魂飞魄散、肉体也被那群学生抬走瓜分,但大概因为吃了他的肉,它的勇悍凌然,至今依然铭刻我心。它当时一定是看不惯火车横向霸道,整日叫嚣搅扰它的领地,于是以武犯禁。这头野猪,依然活在我心中,而我的记录它的文字,只要有一人看见,且记在心中,那它的生命也将继续扩散和延续。

图片来自:http://www.xayny.com/a/product/34.html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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